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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注:大陸詩人楊勇給了一些題目給我要我回答,他大概在詩先鋒論壇觀察很久了。前言和問題都是他寫的,我只負責襪子的部分。回傳給他的那份文件,我把 "台灣詩人襪子" 通通改成了 "台灣詩歌寫作者襪子"。
2007.7.6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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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勇整理定稿/2007.7.4)
台灣詩歌寫作者襪子(13)訪談:詩歌是一種表達方式
楊勇:廣東詩人
襪子:台灣詩歌寫作者
寫在前面的話:
初讀襪子的詩,是那首《貓空,有霧》,讀著讀著,感覺心頭也起了一層霧。我枯坐在椅子裡,久久無言,而「無法言說是一種幸福」。後來,接觸到《布朗先生的落地窗》、《露珠的心理分析》、《假裝橋》、《不要成為技巧純熟的人》等一大批優秀詩作,腦海裡湧現出這樣一些詞語:明晰,本真,清新,自然,緩慢,平靜,慵懶。我不由想起陳先發說過的一句話:「真正的詩人須有從大自然直接取材的能力。」襪子正好具備這一種真正的詩人才能擁有的能力。再後來,我瞭解到襪子來自台灣,襪子頻頻參與大陸內地的網絡詩歌創作,進駐詩歌論壇,開博客,我不禁對襪子和襪子的詩歌以及這種現象產生了極大的興趣。於是便有了這一次訪談。(2007年7月2日)
楊勇:襪子你好!為了讓大家對你有個基本瞭解,請自我介紹一下好嗎?
襪子:1967年出生於台灣台南。2004年底開始正式於網絡接觸「現代詩」。一直都是這樣,自我介紹對我來說是困難的事。我比較喜歡大家從詩歌裡直接去感受那些詩歌的心,那是基本資料無法給予的。
楊勇:你還有個網名叫13,能說說這兩個名字的來歷嗎?是不是有什麼特別的意思?
襪子:13這個名字來源很簡單,因為我是燕窩的第十三個學生。燕窩叫我13,所以我就是13。這名字也是一種傳承的自我提醒。襪子是因為我的本名裡有一個字和「襪」 字發音相近。
楊勇:你來過大陸嗎?你最喜歡大陸的哪些地方?請列出你最想去的三個地名?
襪子:我從沒到過中國大陸。如果有機會去旅遊,我最想去兩個地方:一個是西藏,一個是好朋友們的居住地,不管大陸哪個城鎮。一直覺得,如果世界上有讓我喜歡的地方,應該是因為是那些城市有我的好朋友居住在那裡吧,哈,抱歉沒回答到你的第三個問題。
楊勇:身為台灣詩人,是什麼原因促使你參與到大陸的網絡詩歌創作?開了博客,並落戶詩先鋒論壇,當上了詩歌版主?
襪子:我所參與的大陸詩歌論壇,其實只有詩先鋒一個。2005年初因為在台灣的葡萄海文學論壇結識台灣詩人阿鏡,他與詩先鋒論壇有一段因緣,因此鼓勵我們到大陸論壇開闊視野。在詩先鋒斷斷續續學習將近一年半時間之後,2007年初詩先鋒邀請我成為主壇版主,我自己也覺得時間上可以配合,自此才與朋友們在論壇上有較為密切的交流。至於在天涯的博客,只是我的主要博客之一,是簡體字版的,方便大陸的朋友閱讀。
楊勇:在你的一份資料裡,你說跟隨大陸詩人燕窩學習現代詩,請具體談談這事。
襪子:2004年,我開始從網絡上較為積極地尋找關於現代詩的訊息,後來在2005年初認識了台灣葡萄海論壇的站長阿鏡和另外一位詩友范家駿,而他們剛好是燕窩的學生。整件事情似乎發生得很自然,燕窩好像也沒問他們關於我的來歷,就收了我。總之,大概就是只能用「幸運而不可思議的因緣」來形容吧。哈哈。
楊勇:你身邊的人知道你寫詩嗎?他們怎樣看待你的詩人身份?你的詩歌創作會不會對你的生活帶來一些變化?
襪子:比較親近的親人朋友當然都知道我寫詩,但是,不管是我自己,或者我的朋友,我們幾乎很少讓「詩人」這個名詞成為我們主要關心和討論的話題。寫詩僅僅是我個人的興趣,如同我也喜歡唱歌和攝影一樣。到目前為止,我依然對 「詩人」這個稱呼保持一定的心理距離。我的朋友們當然也不會以「詩人」來看待我。這樣的情況是比較接近實情真相的。
詩歌創作會不會給我的生活帶來變化?當然有的,因為我寫詩的動機與生活有關,性質接近一種生活記錄,也接近一種精神上的舒解和復健。詩歌對我來說是一種「表達方式」,藉由詩歌這種方式我安放和釐清自己。如同有的人選擇以繪畫或音樂創作表達他們的情感,寫詩於我也只是這樣。而所有詩歌技巧的學習,對我來說,無非只是增進這種「表達」 的 「能力」而已。透過詩歌技巧,我進入自己越深、表達得越清晰,所得到的舒解和能量也越大。大陸詩人橋有一句話:「我們寫詩玩」,至今是我的座右銘。也許因為個性的關係,我想玩一件事情,就會認真、嚴肅、熱情地玩它。詩歌是我生活的一部分,但不是全部。
楊勇:讀你的詩,感覺脈絡明晰,平靜自然,字裡行間充滿智慧。你如何創作一首詩?如何看待寫作的態度和速度?
襪子:我的寫作方法大多是依照燕窩的詩歌課──小白上學堂(共十一課)。我個人覺得這是最快進入詩歌的一條具體且有效路徑。在小白學堂共11課的課程當中,已經能夠回答您的這兩個問題,我在這裡能說的也不會超過燕窩的這11課。有興趣的朋友可以參考課程網頁:http: //yanwo.bokee.com/index.html
楊勇:你認為一首好詩的標準是什麼?你對你的詩歌是不是很自信?你如何評價你的詩歌?目前為止,你對自己最滿意的詩歌有哪些?
襪子:「好詩的標準是什麼?」 對我來說,這個問題只是一件衣服,衣服裡頭的那個 「人」 才是真正的問題所在。真正能回答 「好詩的標準」的,其實是這個問題:「你認為什麼是詩?」 一個人所寫出的 「詩」,其實都是他們對於 「什麼是詩」這個問題的回答。如果你繼續追問我:「那麼你認為什麼是詩?」,我的回答也只能是:我所知道的 「詩」,我已經寫在我的詩歌裡。
一個詩歌寫作者對自己所寫的詩歌有自信,我想那應該不是因為他寫詩的技巧有多好,而是因為那是發自他內心真正誠意的詩。我感覺每個學習寫詩的人應該都要擁有這樣的自信:在情感上,我沒有任何一首詩可以被批評;但是在技巧和表達方式上,我永遠知道自己還只是個學步的孩子、永遠還沒寫過一首好詩。
我如何評價我的詩歌?我沒有興趣做這種事情,哈哈,那是別人的事。
我最滿意的詩歌有哪些?到目前為止我還沒有寫出我真正感覺滿意的詩歌。如果說 「比較喜歡的」 ,那可能是:《3166病房》組詩、《河流》組詩三部、以及2006年底所寫的部分短詩。您在前言裡所提到的那幾個短詩,也都是我自己比較喜歡的。
楊勇:你有一首詩名為《不要成為技藝純熟的人》,這是你對詩歌技巧的態度嗎?你如何看待技巧在詩歌中的作用?
襪子:如果把詩歌當成一種藝術,《不要成為技藝純熟的人》這個詩當然可以解釋為我對詩歌技巧的態度,因為它也包含在 「推翻所有一切固定的習慣和自以為是的觀念」 這個最主要的概念之中。
關於詩歌技巧,我個人認為,任何藝術技巧的學習都只是為了「幫助表達」。技巧本身不是詩歌寫作的目的。以我目前的寫作狀態,我當然有意識到自己使用技巧,那是第二層。強烈的 「情感表達需要」是第一層,技巧只是幫助我把這個 「需要」以更貼近我真實內心的方式表達出來的一種方法。技巧所涉之範圍,可能包括一種介入和看待事物或感覺的角度及方法,也包括修辭等文字技巧。廣義而言,詩歌技巧或許也可以說是一種 「看待世界」的方式。與其說學習詩歌技巧,倒不如說,我是在學習一種嶄新的、看待世界萬事萬物的眼光和方法。一開始技巧的學習有其必要,但它的重點不在於寫出修辭如何華美的詩歌,而是讓我知道如何以一種迅速而切中要害的角度去表達我們想表達的東西。時間久了,它其實會成為一種習慣,一種化入身體的東西,那時候我可能不會再思考技巧的問題,而是一種自發性的爆發,和生命力有關。
楊勇:詩人遊子衿認為:沒有最好的閱讀就不會有最好的寫作。有同感嗎?請說說你平時喜歡讀的書籍,詩歌的和詩歌之外的。你怎樣看待閱讀與寫作的關係?你最喜歡的詩人是誰?
襪子:閱讀和寫作之間並不一定存在正比的關係。甚至有時候,閱讀很可能對於寫作起到反作用。不過這裡必須先澄清一個問題,那就是:「什麼是最好的作品?什麼是最好的書?」我不認為世上存在有所謂 「最好」 或者 「最高」之一物。好或不好,都是相對的概念,而且用以判斷這個相對概念的標準也是多樣、複雜的,因此我的想法裡很難有 「最好」這個東西存在。「沒有最好的閱讀就不會有最好的寫作」,如果遊子衿先生這句話的意思是「要想寫出最好的作品,必須要讀最好的書」,那麼我是無法同意的。因為這個命題被簡化得太過厲害。
但是如果遊子衿先生這句話的意思是:「如果你可以一眼看出一個詩寫得好不好,喜不喜歡,當你想要提筆寫詩時,就可能比較知道自己該怎麼寫詩。」如果我這樣的理解無誤的話,這個問題和上面的 「好詩的標準」 之問題,是緊密相連的。古人說:「取法乎上,僅得其中。」大概就是這樣。如同前項所言,我所寫出的詩,都是 「我認為什麼是詩」 的體現。它不存在 「最好」 之問題,而是 「是什麼」的問題。這兩者有極大的差異。
閱讀對於我的詩歌寫作一直都有一定的影響力。我平常讀的書並不多,但是類別很雜,真正屬於文學或詩歌的其實很少。閱讀對於寫作的最大影響,我覺得是在於開拓自己對這個世界和對於自我的瞭解。比如我喜歡讀量子物理和超時空宇宙探索的書,這些內容和詩歌有關係嗎?對於別人來說可能無關吧,可我會用我自己的方式把它們連結起來。哈哈。比如我就曾經在閱讀物理學的超時空理論之後發現,(我所傾向的) 寫詩可能和探索歸納一條數學或物理公式一樣,詩句所鋪陳和指向的視野、次元越高,所能涵蓋的物質 (或事物) 現象也越多。在物理理論上,越高等次元的自然律越是單純。也就是說,從越高等的次元空間來看事物,所得到的結論越簡單。我發現寫詩可能也是這樣,我所喜歡的詩歌是趨向於更高層的統一而不是底層的發散;去找尋感受與現象的共同歸屬地,會比在底層發散式地描寫現象或感受要有力得多。
我最喜歡的詩人,台灣詩人中我最喜歡洛夫和夏宇;大陸詩人中我喜歡橋、燕窩、陳先發。他們的詩歌都有我上述所說的那種在高次元處統一的單純特質。
楊勇:聽說過「盤峰詩會」吧?對於「知識分子寫作」與「民間寫作」之爭,你怎麼看?
襪子:「盤峰詩會」 我沒聽過,這個問題我無法發表看法。
楊勇:詩人臧棣說:現代詩人的基本任務之一,就是重新協調詩的秘密與現實的關係。你怎樣理解這句話?
襪子:現代詩人有什麼基本任務嗎?我不知道,因為我的詩歌寫作從來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詩人臧棣所說的 「重新協調詩的秘密與現實的關係」 這句話,就我現在的理解,也是對於 「什麼是詩」 的其中一種說法。
楊勇:你重視詩人之間的交流嗎?你認為這重要嗎?你喜歡以哪種方式進行交流?
襪子:要看交流的目的是什麼。詩歌寫作是孤獨的,但交流是屬於群體的,這當中存在某種程度的矛盾。其次,詩人的交流對於彼此詩歌的影響其實相當有限,除非其中一方抱持強烈的學習動機,否則大部分的交流都只是自說自話而已。除非為了學習,否則我不認為詩人的交流有什麼必要。丟掉一切與 「詩人」 或「詩歌」 有關的東西,成為單純的朋友,這是我最喜歡的交流方式。
楊勇:台灣有哪些比較有實力的詩歌社團?你熱衷於參加嗎?台灣有哪些著名的詩歌刊物(主流的和民間的)?刊物的處境艱難嗎?
襪子:我對於詩歌社團沒有興趣,因此並不曾仔細去瞭解相關的信息。我所讀過的台灣詩歌刊物很有限,《乾坤詩刊》、《現在詩》、《台灣詩學》是比較有印象的。
連續這兩個問題讓我想起海明威在1954年接受諾貝爾文學獎的致答詞,我深有同感。其中一段是這樣說的:「作家的組織固然可以排遣他們的孤獨,但是我懷疑它們未必能夠促進作家的創作。一個在稠人廣中成長起來的作家,自然可以免除孤苦寂寥之慮,但他的作品往往流於平庸。而一個在岑寂中獨立工作的作家,假若他確實不同凡響,就必須天天面對永恆的東西,或者面對缺乏永恆的狀況。」
楊勇:台灣詩壇現狀如何?網絡詩歌紅火嗎?你認為大陸詩壇與台灣詩壇有什麼異同?
襪子:對於所謂 「台灣詩壇」 這概念,我並不瞭解。我只是剛好喜歡讀詩寫詩,又剛好住在台灣。哈哈。
台灣的網絡詩歌紅火嗎?這個問題其實是一個相對性的問題,它必須要有比較的對象。比如:「台灣的網絡詩歌和大陸網絡詩歌比起來紅火嗎?」或者:「台灣網絡詩歌和非網絡詩歌比較起來哪個紅火?」如果是第一個問題,以目前我所看到的狀況,大陸比台灣熱火熱情些。如果是第二個問題,牽涉的層面比較複雜,我的觀察是,台灣網絡詩歌寫作者和非網絡詩歌寫作者是完全不同的兩群人,各領一片天,名字絕少有重複。就我有限的觀察,這是台灣和大陸詩歌群體發展上一個很不同的地方。也就是說,大陸現前比較有名的詩人,幾乎大部分都參與網絡活動,但是台灣目前比較為一般人熟知的詩人,幾乎不參與網絡詩歌活動。這是一個很大的差異。我也還在思考這種現象的原因。
楊勇:讀過你的幾篇詩評,很有見地。談談你做詩評的側重點在哪裡?你認為做詩評對寫詩有什麼幫助?你如何看待大陸的詩歌評論?有你喜歡的詩評家嗎?
襪子:目前為止,我所寫過的幾篇詩歌評論,都是寫給詩先鋒論壇的,也就是說,是基於身為版主的任務而寫。如果不是因為任務,我目前並不會想要主動針對哪個詩人的作品給予長篇評論。我寧願把時間花在安靜讀詩或者寫我自己的詩。我怎麼讀詩,我就怎麼寫評,其實比較接近一種「讀詩心得報告」。燕窩說過一句話:「讀詩就是讀自己。」所以,我的評論其實是用非常主觀且帶有個人強烈喜惡的角度來寫的,沒有什麼正規的文學理論基礎;但是不可否認,燕窩的小白上學堂課程裡頭的概念影響我讀詩寫評時的思考很多。
作詩評對於寫詩有什麼幫助?就是我前頭說過的,它同樣在體現和再次整理自己:「你認為什麼是詩?」 這件事情。我所讀過的詩評很少,比較有印象的是大陸的宋子剛所寫的關於陳先發詩歌的幾篇評論。
楊勇:以你近三年來的所見所聞,說說你對大陸詩壇的觀感。你會繼續寫下去嗎?
襪子:我對大陸 「詩壇」 並不瞭解。我所活動的僅僅是大陸的 「詩歌論壇」 而已。我想這兩者並不相等。如果以論壇而言,我喜歡大陸詩歌論壇的活潑、開放、自由討論的氣氛,尤其是詩友們對於詩歌的熱情。
我會繼續寫下去嗎?目前會的。以後我不知道。總之就是寫到不想寫、不能寫。
楊勇:耽誤了你這麼多寶貴時間,非常感謝你的毫不見外和毫不保留的回答。歡迎你到大陸來交流訪問,觀光旅遊。
襪子:謝謝。也祝福你,生活事業一切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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