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一把雨傘撐開
我站在那兒等待
有人逆雨走過
撫摸
我胸前的那根肋骨
想要奪框而出
去填補
另一個裂開的靈魂
#52
裂開的春天和雪
如削去頭髮的男人在河邊
丟棄他的關節
被極樂之水輕撫
河面下的雨打芭蕉
伸展無邊寂靜
#53
伸展無邊顏色
口齒不清的曼陀羅花
啊：啊
為什麼我們無法就這樣靜靜看著她？
#54
蘋果在樹下成道
卻因嘴巴而死亡
我也曾咬過一口他鮮綠的肉體
以致到今天仍能憶起
他的危險和脆
#55
許多人想要吃
我桌上那塊乾淨的白麵包
我卻難以開口
說
那並非是
把一株麥子漂白的結果
#56
有時近乎是
一場雨的破譯
沉重的墜落和輕快的逃脫
將一片蠻荒之地翻開並且置入
鐵的耙子
瀕死的嘴唇開開闔闔
#57
夕陽下凹凸不平的牆
依舊貪圖甜甜圈般的
光之散景
在閉鎖的鐵窗裡運作
已然逃亡海外的
光明的獻金
#58
看不見了但我們繼續
對光明的餘威上癮
聽收音機反覆宣說謊言
強力電波流洩出感性的咒語
“jie jia xi ai dai wan la”
我們手牽手，腿綁腿
彎腰撿拾
反覆
如島的破碎
#59
由此小丑背著陽光進場
你從未看清一個人的本來面貌──
脫下遮蓋視線的俏麗睫毛
捨棄以純潔歧視不潔的種姓
我嘔吐在一片甲乙對立的晴朗樹蔭
你是否依然叫我親愛
依然願意和我一起
跳那片污濁的海？
#60
親愛的我在岸邊
為你留下我詩歌唯一的語言
上帝畢竟難以審判
那始終不存在的罪
醫者亦無法醫治
那始終不存在的病
如同五百年前
2009年7月22日一隻亞洲天狗宣稱
他在上午8時20分吃掉了太陽
之後失去對於罪和病的恐慌
我願夢得更深一些
以溫暖的空白
覆蓋相互擁抱的淒涼
(待續.....未完)
13
2009.7
附: 3166組詩緣起
覺得這組詩似乎是寫不完了, 3166都找不到機會說出, 因為稍一翻動身體和思緒, 就覺這世界堆滿病人, 整個地球是個大病院......而“我”就是這一切病的具體化身.... (儘管我並沒有看過任何心理醫生、吃過任何精神治療藥物、住過任何精神病房....)。這些文字涉及的是我個人對身處的世界一切人事物最根本的理解和觀感, 甚至是接近宗教信仰的。
以前有朋友一直思索我寫這組詩的動機, 今天大概就算一併說明了。
3166可以是個病房號碼, 但那個生病的號碼其實早已經包含了脫離病的潛在可能, 只是病人自己還沒有發現.... (那個病人包括我自己) 。透過淺白的詩文體的書寫, 同時是一個不斷發現與再確認的過程, 一條復健之路。這是我2005年開始寫詩的最原始動機。一直到現在仍然只有這個動機存在，不管我寫了多少、或寫過什麼。
***
附錄: UDN格友黑月之回覆記錄
1.
黑色的太陽
2009/07/27 02:56
我想，這段13詩人眼中的台灣史記，只是暫時修筆吧？它比許多歷史專家的記載還要真誠。就跟策蘭用詩記錄德國歷史一樣，字字挖自最深的心底。
當黑色的月親吻著太陽時，希望這大約五分鐘的黑暗，多少洗滌了人
們自我炫燿的頭頂白光。
來自遙遠黑月的問候
1313(chunhua) 於 2009-07-27 22:55 回覆：
讀了黑月的回應，我重讀這10個小節，發現果真和台灣現況有所關聯。其實我寫的時候僅僅在第57-58節想到台灣。這是個奇怪的連結。自己複雜的內心和外在複雜的環境，互為影子相互映射。我再次確信，我根本不需要寫政治、寫社會、寫他人。當我進入自己，這個“我”之中，已經包含了他們所有的樣貌。謝謝黑月 :)
2.
詩裏具批判性
2009/07/27 23:18
就跟策蘭一樣，他並沒有直接寫政治，但是他的詩卻對戰後的
德國政治教育產生了很大的影響。
身處台灣社會的你，在詩裏表達的，肯定無法脫離對環境的描述，
即使你並不在談論政治。但是我相信你是一個對週遭環境有所透
視、有所見解的人，也因此你的詩經常流露出間接對台灣社會的
批判。至少，我這個遙遠的奧地利旁觀者如此感受。
來自遙遠黑月的問候
1313(chunhua) 於 2009-07-28 00:11 回覆：
dear 黑月, 從你的眼光我明白了一些東西關於我自己和我的詩。突然有點感動起來......。的確我的詩帶有批判性，而我唯一要批判的其實是“自我”這個東西，這也是3166病房這個組詩的主要寫作動機和目的。而很巧的，我在策蘭的詩裡得到最大的感動，也是因為他對於自我的挖掘之深度超乎其他寫詩者...。人對於自我的執著是一切病的根源。台灣社會的病，或者政治與統治上的病，只不過是每個人(當然包括我) 之“自我”之病的放大與集合之顯現。然而不可否認的，我現在所寫的這些文字一直是跑在我之前的，我藉著寫他們而對自己有所提醒。希望數十年之後若我還在世間，我可以無愧於這些詩而對他們說：「我因為成為你而真正讀懂了你。」而這些詩，在這個時候能被遠在地球另端的黑月讀出心思，我深深覺得，他們真是太幸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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